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莫小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乔念以前的院子,名为落梅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会竞相开放,直到初春都不会凋谢。那些梅花,都是林侯爷亲自派人从靖国各地寻来的,只因幼年时的乔念曾说过,此生最钟意的便是梅花。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养护上都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可,那年林鸢回来后,只说了声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林鸢的了。当年的乔念满心愤恨,如今想起倒是没什么情绪。林鸢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府里的东西也好,人也罢,自然都是林鸢的。而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领路的丫鬟倒是热情,“从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经嫁了人,夫人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小姐,奴婢名唤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就是。”凝霜生得一张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乔念看她...
《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乔念以前的院子,名为落梅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会竞相开放,直到初春都不会凋谢。
那些梅花,都是林侯爷亲自派人从靖国各地寻来的,只因幼年时的乔念曾说过,此生最钟意的便是梅花。
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养护上都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
可,那年林鸢回来后,只说了声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林鸢的了。
当年的乔念满心愤恨,如今想起倒是没什么情绪。
林鸢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府里的东西也好,人也罢,自然都是林鸢的。
而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
领路的丫鬟倒是热情,“从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经嫁了人,夫人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小姐,奴婢名唤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凝霜生得一张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乔念看她眼熟,便问了声,“你是小侯爷院里的人?”
凝霜似是有些惊喜,“小姐还记得奴婢?”
乔念微微点了点头,从前她经常会去林烨的院子里玩,对林烨院里的人自然是有印象的。
却是不明白,林烨为何要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她身边。
想到三年前林烨几次误会她要对林鸢不利,乔念又想,他应该是派凝霜来监视自己的吧!
芳荷苑并不大,进院门便能瞧见一荷花池,若是夏季,池中的荷花竞相开放,除却蚊虫颇多外,倒也是好看的。
只是这个季节荷花早已败落,只剩下些残存的枯枝在冰冻的水面上摇摇欲坠,如此萧条的景象只让这芳荷苑瞧着比外头都阴冷了不少。
好在,屋子里倒是暖和的。
屋内点着炉火,下人们也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凝霜作势就要上前来伺候乔念沐浴,却被乔念一把按住了手腕。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凝霜一脸诧异,“这怎么行?哪有让小姐自己来的道理?”
“我自己来。”乔念又重复了一句,语气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却偏偏带着不容人推拒的气势。
凝霜只好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了,“那,奴婢就在外头伺候着,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就唤奴婢一声。”
“好。”乔念轻柔应声便不再说话,直到看着凝霜走出屋去,将房门关上。
她这才行至屏风后,一点一点褪下身上的衣衫......
一个时辰之后,乔念方才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可刚进门就被林烨给拦住了。
“你怎么没换衣裳?”林烨面染怒意,满是不耐烦,看向乔念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厌恶,“是想让祖母看到你这一身宫婢的打扮,好心疼你是不是?”
乔念开口想要解释,可林烨并不给她机会,伸手就将她往外推,“我警告你,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赶紧收起来!若是令祖母难受,我定饶不了你!”
乔念被他推出了院门,今日本就扭了脚,又被他这样连着推搡了几下,她脚腕处一阵刺痛,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扑摔在了地上。
这一幕,恰好被正往此处走来的林夫人瞧见了。
“烨儿,你住手!”
林夫人匆匆而来,见乔念一时起不来身,便让身旁的丫鬟们上前去扶。
林烨冷眼看着,“娘,怪不得我,是她居心不良!您明明给她买了新衣裳,她却还要穿着这一身去见祖母,这不是想活活逼死祖母吗?”
闻言,林夫人这才注意到乔念依旧穿着宫婢的衣裳。
不禁叹了口气,却还是柔声道,“念念,你不在府中这三年你祖母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你阿兄万不该跟你动手,但他也是担心你祖母的身子。你这身衣裳,还是去换了吧!”
乔念抬眸看了林夫人一眼,又看了一旁的林鸢一眼,这才终于开了口,“衣裳都小了。”
林夫人为她准备的新衣服大约都是照着林鸢的身型准备的。
但她比林鸢高了半个头,那些衣服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合身。
林夫人顿时满怀愧疚,“原来如此,是娘疏忽了,娘这就让人给你去置办新的。”
却不料林烨怒意更甚,“能有多不合身?你只比鸢儿高了些罢了,哪里就不能穿了?做了三年的宫婢,倒是越发矫情了!”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林烨这性子惯会是冤枉人的,她终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不是穿不了,是遮不住。”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只见,乔念一双手青紫红肿,生了不少冻疮,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皮,瞧着极为难看。
但最难看的还是她手臂上的伤。
也不知是皮鞭还是竹鞭打的,一条条,新伤旧伤,红的黑的,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破网一直从手臂蔓延至手背上。
林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遮不住。
衣服不合身衣袖必定是短上一截的,那她给祖母行礼的时候就会露出这些伤,到时祖母看见了,会有多难受?
林夫人也明白了。
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上前就捧起了乔念的双手,心疼不已。
“娘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怨才不让娘碰,没想到是......娘弄疼你了对不对?”
乔念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就让林夫人这样捧着。
一旁,凝霜也已是双眼通红,“怪不得小姐不让奴婢伺候,小姐是不是满身都是伤?”
满身都是伤?
光是这手臂上的就已经触目惊心,若满身都是......
林夫人连呼吸都乱了,“快,去传大夫!”
有丫鬟应声离去,而一旁的林鸢也已是泪流满面,“她们,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
其实林鸢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乔念心中便有股难掩的恶意汹涌而出。
她看着林鸢,淡淡道,“自然是受了公主的指使。凡是欺负我的,都能到公主面前讨赏钱,欺负的越狠,赏钱就越多,谁让......是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碗呢?”
闻言,林鸢的身子猛然一僵,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乔念,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
就好似,被欺负了三年的人是她。
而她身后的丫鬟则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三年,当初冤枉了她的丫鬟如今还好好地站在林鸢身旁,所以林夫人口口声声的心疼在乔念听来,只觉得可笑。
来人正是林夫人的手帕交,德贵妃。
见终于有人能制住林烨了,池子里的宫婢们纷纷嚎哭了起来,“贵妃娘娘......”
“呜呜,娘娘可要为奴婢们做主啊!”
十几名宫婢一起嚎哭起来的声音极为吵闹。
德贵妃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身旁的大宫女。
大宫女会意,当下便是一声厉喝,“还不速速去换了衣裳!若是病了,误了贵人们的事儿,你们几个脑袋够砍?”
闻言,宫婢们这才止了哭,纷纷从池子里爬出来往自个儿的屋子里去了。
待到人都散了,德贵妃方才看了眼林烨手中的晾衣杆,眉头微拧,冷声道,“怎么?小侯爷是想连本宫也打了?”
林烨这才将晾衣杆给扔了,拱手行了礼,“微臣不敢。”
“你都打进宫来了,还有你不敢的?”德贵妃显然是有些恼怒的。
只觉得林烨实在太过冲动了。
这浣衣局,虽然只是宫里一个下等的地方,可毕竟是在宫里。
若是被传扬了出去,有心人刻意闹大此事,莫说林烨,就是整个侯府只怕都要遭殃。
林烨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该来的。
当年念念之所以被罚得那样狠,除却那琉璃碗是公主最心爱之物外,也有皇上特意敲打侯府的意思。
是以,这三年来侯府上下别说是来看念念一眼,就连差人带个话,问个信的事儿都没做过。
他们就是想让皇上知道,侯府永远都是皇上的人,永远忠于皇上,不管皇上下了怎样的旨意他们都不会过问,更不会违抗。
可,今日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只要一想到那群宫婢将念念压在水里的样子,他心头的怒火便汹涌起来,凭他怎么压都压不住。
思及此,林烨深吸了一口气,便是跪在了地上,“微臣自知鲁莽,任凭贵妃娘娘责罚。”
贵妃纵然生气,可林烨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是看在林夫人的面上她也不忍心责罚。
可今日之祸,她若不出手解决,等到了皇上那边就未必能说得过去了。
于是,贵妃摆了摆手,“你且先回去吧,此事本宫自有定论,记住,日后这浣衣局你不可再踏进一步。”
事已至此,林烨只能乖乖听从。
可就算今日教训了那群宫婢,林烨心头的怒意也没有任何消散。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里,林烨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暖炉上。
那是昨日去接念念之前他特意准备的,上头绣的还是念念最喜欢的赤梅。
昨日,念念没能坐进来,自然就没有瞧见这个暖炉,以至于这会儿,暖炉早已冰冷,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可,就算是坐进来了,这暖炉她会接吗?
林烨想起了萧衡的那番话,萧衡说,马车里准备的暖炉跟糕点,念念碰都没有碰。
她连萧衡为她准备的东西都没碰,只怕更不会碰他的了。
这丫头,性子竟然比三年前更倔,真是半点儿都不能跟鸢儿相比。
若昨日她能如鸢儿那样唤他一声阿兄,不,甚至不用同鸢儿一样,只要她能唤他一声阿兄,他又怎会将她踹下马车去呢?
想到昨日她扭伤的脚,林烨心头的烦躁越发浓烈,眼前的暖炉不知何故就变得碍眼了起来。
下一瞬,车帘被掀开,那绣了一双赤梅的暖炉就这么被扔了出去。
有些东西,果然还是眼不见为净。
林烨并未立刻回府,他心头实在烦乱,便去酒馆儿里喝了两杯,等回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只是他没想到,全家竟然都在等他。
侯府大厅内,林侯爷沉着脸坐在上位,林夫人则是一脸忧色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观察着林侯爷的脸色。
乔念也被唤来一起等了。
不过林鸢不在,她呛了几口水,大夫说她需要好好休息。
乔念来时,林侯爷已经在了,这是父女二人时隔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但林侯爷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而她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一句多的话,甚至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给。
约莫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林烨才姗姗来迟。
他大步而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醉意。
他酒量一直都很好,今日应是没少喝才上了脸。
显然,他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于是进了大厅便跪下了,“儿子自知今日冲动惹了祸,爹要打要骂,儿子绝无怨言。”
话音方落,一个杯盏就这么直冲冲地砸了过去,一下就砸在了林烨的脑门儿上。
鲜血顿时顺着林烨的眉骨往下流,林夫人大呼一声就冲了上去,“老爷这是做什么?你还想杀了烨儿不成吗?”
“你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还敢打进宫去!怎么?你是嫌我侯府的日子过于太平了,非得找些麻烦是吗?”
林侯爷气得不行,胸口剧烈起伏着。
今日在皇上那边知晓此事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是生怕皇上一怒之下就下令将侯府满门关押。
林烨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儿子知道错了,可儿子也是实在忍不住,更何况只是教训了几个浣衣局的宫婢罢了也没有闹出什么人命,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大不了儿子就去以命相抵!”
浣衣局的宫婢?
乔念站在一旁,心口微微一跳,似乎也终于明白过来林侯爷为何叫她来一起等林烨了。
当下便是微微皱了眉。
就听林侯爷一声怒喝,“混账!若只以你一人之命相抵此事能过去也就罢了,可你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当真不怕祸及我满门吗?!”
“哪有如此严重!”林夫人忙是护着林烨道,“贵妃娘娘已经想到折中的法子了,皇上也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此事不会被闹大的!”
说着,林夫人的目光便看向了乔念。
像是有感应一般,一直垂着眼眸的乔念忽然就朝着林夫人看了过去。
可林夫人却像是害怕面对她似的,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
但,乔念还是看到了那双眸子里浓烈的歉意。
乔念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贵妃娘娘想到的折中的法子,与她有关。
眼见着林鸢的善意被乔念给怼了回来,林烨当即收回了心底的愧疚,冷声道,“你不必这般阴阳怪气,身上有伤为何不一早就说?没长嘴?”
她若早就说了,他必定是会去御医院讨了膏药来给她的!
“方才倒是想说,小侯爷没给机会。”乔念声音淡淡,双手也终于从林夫人的手中抽了回来。
林烨眸色一沉,她都已经回府了,居然还不肯唤他一声阿兄?
心中怒意不减,他低喝道,“我倒也想问问,你好歹也是我侯府的千金小姐,自幼便跟随府中武师习武,那浣衣局里到底是有什么高手,能将你伤成这样?”
一句话,便让乔念心口猛然一滞。
她垂眸将衣袖拉下,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子令人发颤的寒意,“一开始也是反抗过的,如小侯爷所言,那些宫婢的确都不是我的对手,但她们打不过我便会在暗处使阴招。比如趁我熟睡之时往我的床上一盆盆地倒冷水,吃饭时别人舀的是汤,给我舀的却是泔水。将我好不容易洗完的衣裳扔进茅房,亦或是把本该她们洗的分量都推到我身上。”
话说到这儿,她方才抬眸看向林烨,清冷的目光分明没有带任何情绪,却让林烨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我也曾向管事嬷嬷求助,但得到的除却一通鞭笞之外再无其他,所以渐渐的,我便也不反抗了,床是湿的我就睡地上,饭里有泔水我也照样能吃得下去,有一回嬷嬷下手狠了差点将我打死,大约还是顾忌侯府,那之后下手便没有从前那么狠了。”
眼看着林烨眸中透出的不可置信,乔念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讥讽,“所以,小侯爷以为是我故意遭受那些,好换来你们的愧疚与后悔?”
“别傻了,我如何还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们或许会愧疚,但绝不会后悔。听到现在,约莫也只会庆幸当年被罚去浣衣局的人是我,而不是林鸢,对吗?”
看着乔念眼底的质问,林烨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有一只手,正狠狠撕扯着自己的心脏。
可,他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念念,莫要说了!”林夫人捂着胸口,哭得连呼吸都有些乱,“都是娘不好,是娘对不起你。”
“夫人没有对不起我。”乔念依旧是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温柔。
可这份温柔与林鸢的完全不同。
林鸢的温柔,是会让人心疼,让人舒服。
可乔念的,却如同一把软剑,一字一句都割得人鲜血横流。
“夫人养了我十五年,与我有养育之恩,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可你心里有怨!”林烨再次开口,心中那股被撕扯的痛感只让他莫名烦躁。
他像是看穿了乔念一般,冷声笑道,“你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对我们冷淡疏离,故意当着娘的面摔倒,你是不是在萧衡面前也用了这伎俩,博了他的心疼才坐了他的马车回来?林念,你弄清楚,萧衡早已不是你的未婚夫,他如今是鸢儿的未婚夫婿,她们就快成亲了!”
看着林烨那张满是愤怒的脸,乔念心中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做了她十五年的阿兄,林烨的每句话都精准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好在,她的这颗心被磨炼了三年,早已百毒不侵了。
“小侯爷贵人事忙,大约是忘了三年前曾将我推下小楼,那时我便扭伤了脚,还未痊愈就又进了浣衣局,这三年来,我的脚伤时常发作,今日小侯爷将我踹下马车时又扭到了,所以方才我是真的没站稳。至于萧将军......小侯爷如何会认为他会对我心生怜悯?您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上林小姐?”
一番话,只说得一旁的林鸢无地自容。
林烨忍不住担忧地看了林鸢一眼,这才冲着乔念低喝道,“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你的性子我最是清楚,哪怕过了三年,也还是一样的眦睚必报!我警告你,有我在,你别想欺负鸢儿!”
“阿兄......”林鸢染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别这样,姐姐从未对我做过什么。”
“鸢儿你就是太善良了!”林烨眉心紧拧,抬手指向乔念,“可她跟你不一样,她心思最是深沉,也最是记仇!我们把她丢进浣衣局三年不闻不问,如今她出来了必是会报复我们!明知娘最疼她,她却故意疏远冷淡,故意在娘面前露出那一身伤,你看娘都哭成什么样了!”
林鸢看向一旁的林夫人,的确是已经哭得不像样子,靠在一旁的丫鬟身上喘着气。
听着林烨的话,林夫人似乎是想反驳,抬着手摆了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林鸢想着,自己从未见过娘亲这个样子,哪怕当初乔念被送去了浣衣局,娘亲也只是掉了几滴泪,还反过来安慰她呢!
如今却......
莫非,真如阿兄所言,这一切都是乔念故意的?
乔念,竟有如此心机?
她免不得又看向乔念,却见乔念也正看着她,那一双眸子清冷如霜,却分外犀利,如同一把刀子深深剐进她的心底,令得她不敢再看,匆匆移开了目光。
而乔念,却只是冲着林夫人行了一礼,“看来今日乔念不适合去见祖母,烦请夫人与祖母说一声,我明日再来看望她老人家。”
说罢,乔念便是抬脚离去,再也不看林家任何人一眼。
可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却深深烙在了每一个林家人的心口上。
包括萧衡。
林烨是在林鸢送林夫人回去之后方才看到了萧衡。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应该是看得清清楚楚。
林烨有些烦乱地皱了皱眉,这才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皇上赐了几味贵重的药材,我想着用不上,便来孝敬林老夫人。”萧衡不急不缓地说着,面上无波无澜,一如往常。
可林烨却好似是看出了什么来,眉头紧拧,上下打量了萧衡一眼,这才开口,“老实说,你是不是为了念念才来的?”
乔念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这样问,看着她老人家眼底的期盼,乔念忽然就明白了,老夫人是想撮合她跟萧衡。
哪怕昨日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对萧衡没有什么意思了,可在老夫人看来,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萧衡又正得圣宠,是乔念能托付的最好的人选了。
但,从前她与萧衡的关系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如今他与林鸢早已情投意合,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插上一脚。
当下便是摇了摇头,“祖母,萧将军今日还托我带了糕点给林鸢,他们才是一对儿,您以后就别想这些了。”
老夫人也并非固执的人,当下便是叹了一声,“唉!祖母只是觉得你从前与萧家那小子这样好,你们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
乔念勾着嘴角笑,将头靠在了老夫人的肩上,“孙女如今只想陪着祖母,真的。”
她知道自己与萧衡从青梅竹马走到今日,在老一辈的眼里的确会有些可惜,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萧衡而让自己深陷泥潭。
她只想陪着祖母,过好自己的日子。
暮色渐深。
乔念陪着老夫人来到了前厅。
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极其丰盛的佳肴,林侯爷与林夫人等人也早早就到了,见到老夫人,二人便齐齐上前来,拥着老夫人坐在了圆桌的上首。
他们二人便分别坐于老夫人的左右。
“你们也坐。”老夫人瞧着很是高兴,往年的团圆饭,因着乔念不在,她总是不大高兴。
可今年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欢喜的。
林侯爷跟林夫人瞧着老夫人这模样自然也欢喜,纷纷看向了乔念,“念念,快坐。”
乔念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自在。
她从前的位置就在林夫人的身旁,可如今,那个位置早已被林鸢坐去了。
林烨的额头还缠着纱布,因着昨日的事,他并没有跟乔念打招呼,而是自顾自的在林侯爷的身侧坐下了。
偌大一个圆桌便只剩下了一个空位给乔念。
左边是林烨,右边是林鸢。
若是可以,乔念想转身就走。
但她不愿扫老夫人的兴,就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席间,林侯爷与老夫人说着近段时日的趣事,林鸢时不时地咳嗽两声,惹来几人的关心。
倒是林烨,全程一言不发,与乔念一样。
似是看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寻常,林侯爷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才轻轻碰了林烨一把,“给你妹妹夹点菜。”
这明显是在为林烨递台阶,林烨也懂,毕竟昨日的事的确错在他。
于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鱼肉放进了乔念面前的碗中。
“我记得你最爱吃鱼。”
末了,他加了一句。
算是特意的讨好了。
林侯爷跟林夫人看着都很欣慰,就连老夫人也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可乔念看着那点鱼肉却是发起愁来。
但满座的人都如此高兴,这种阖家欢聚的日子里她也不想寻什么麻烦,于是轻声道了谢便自顾自地吃起别的东西来。
林烨一开始以为乔念也是顺着台阶下了,可没一会儿就发现他给她夹的鱼肉仍旧静静地躺在碗里,连着鱼肉旁的那些饭粒乔念都没碰过。
当下,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但碍于老夫人在场,他也并未立刻发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便说累了,让下人扶着她回去休息。
乔念下意识就想起身陪老夫人回去,却被老夫人推拒了,“你继续吃,祖母年纪大吃不了多少,你替祖母多吃些。”
无奈,乔念只好留了下来。
老夫人的本意是想让乔念跟林侯爷夫妇多待一会儿。
到底是自幼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呢?
多待一会儿,多处些感情出来就好了!
可谁知老夫人刚走后不久,林烨就将乔念面前的碗夺了过去。
林夫人当即皱了眉,“烨儿!你又犯什么混!”一边低喝,一边查看着林侯爷的脸色,生怕林侯爷又会动了怒。
但林侯爷并未对此说什么,反倒是看向了乔念,“你亲生母亲将你留在侯府十五年,这十五年里,侯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与你娘也将你当成掌上明珠护着,你阿兄更是处处维护你,不管你想要什么他都会去给你弄来。”
这一番话出口,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林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乔念一眼,随后便是去戳林侯爷的背,“你说这个做什么?”
一旁的林鸢则是连咳嗽的声音都小了许多,生怕惹了林侯爷不高兴。
但,林侯爷并未回答林夫人的话,只是继续看着乔念道,“三年前的事,的确是我侯府对不起你,但那日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你就是鸢儿,我知你这三年过得辛苦委屈,可你就当是抵了那十五年,不行吗?”
相似的话,林烨也曾说过。
可见林侯爷等人心里其实都早已默认让她去浣衣局受苦的这三年并未委屈她。
她只是为先前的十五年抵过了。
心口一阵阵地泛着疼,乔念低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沉默的样子,林侯爷却升起了怒,他从座位上站起,看着乔念,眼中满是失望,“自你回来后,你祖母心疼你,你娘也多次为了你的事掉眼泪,鸢儿亲自去你的院子里给你赔罪认错,你阿兄虽冲动了些,却也是为了给你报仇才进的宫!”
“我们全家都在特意地讨好你,可说到底,我侯府根本就不欠姓乔的什么,你又何必端这么大的架子?你若真不愿意留在侯府,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拦着!”
“侯爷!”林夫人大叫了一声,满是着急地看了乔念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道,“你是喝了多少酒才说了这许多醉话!”
“爹说的不是醉话。”林烨搭了腔,将乔念的碗放到了桌子中央,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碗里那点鱼肉还完好无损地躺着。
一时间,林夫人看向乔念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失望。
怎么就这么倔呢?
只是一点鱼肉罢了,吃了又能如何呢?
林烨冷冷地看着乔念,“爹说得对,你不想待在侯府,只管离去就是,没人会拦着你。你不必从早到晚地摆脸色给我们看!说到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娘,我林家不欠你!”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令得萧衡心中微动。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烨的拳头已是招呼了上来。
好在萧衡反应快,侧身躲过了这一拳。
林烨打了个空,整个人都扑在了桌上,精美的菜肴落了一地。
他却顺手抓起一把菜朝着萧衡扔去。
萧衡猛地往后退去,堪堪躲过,眉宇间已是染上了几分不悦,“你发的什么疯?”
他特意没说酒疯二字,因为从前的林烨哪怕是喝醉了也不会如此。
今日,林烨分明是心中藏着事。
林烨这才站了起来,华贵的衣衫已是染了不少污渍。
他却没有丝毫觉察,只是抬手指着萧衡,“我警告你,你若敢对不起鸢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衡一双眉眼很是清冷,他掸了掸胸前的衣襟,嗤笑了一声,“同样的话,林兄以前似乎也说过。”
只是当初他口中的并非鸢儿,而是念念。
林烨心口一哽,却很快反应过来,“可如今与你有婚约的是鸢儿,萧衡,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话都是林兄在说,萧某可从未说过什么。”萧衡淡淡说着,坐到了一旁。
林烨一声嗤笑,“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那日念念没拿的糕点你今日还特意去送给她。呵,可你知道如何?她回了府就让人将那糕点送去鸢儿院子里了,萧衡,念念对你已经没有心思了,你别发昏缠着她!”
缠着她?
萧衡心想,当年一直缠着他的人可是她。
怎么,如今想不缠就不缠了?
他并未说话,只是端起了一杯酒,浅浅饮着。
而林烨也在萧衡的身旁坐下,拿着酒壶就灌了两口,脑海中乔念手臂上的伤痕跟红疹却始终挥之不去。
隔壁的几个包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偏偏这最大的包间里静逸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一声炸响,紧接着整个醉香楼都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张望着天空那一朵接着一朵的绚烂。
萧衡与林烨也双双抬眸朝着外头看去,恍惚间,他们好似看到了一抹娇俏的身影倚在窗边不断地朝着他们招手,那明媚的笑容,张扬的个性,与那些璀璨的烟花不分上下......
醉香楼今年的烟花宴似乎格外盛大。
一声声地炸响惊扰了半个京城。
乔念坐在床边泡着脚,怀中抱着凝霜硬塞给她的手炉。
屋外丫鬟们的惊呼与烟花的炸响声此起彼伏。
可她的一双眸子却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凝霜端着姜汤进了来,面上带着几分喜庆,“小姐,外头的烟花可好看了,您把这碗姜汤喝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乔念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却是摇头,“不了,我不喜欢看烟花。”
不喜欢?
凝霜一愣。
可她明明记得往年小姐最高兴的就是跟着小侯爷去看烟花了。
想着这几日小姐在府里的遭遇,凝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因为被小侯爷伤了心?您别这样,小侯爷其实......”
“跟小侯爷没关系。”乔念及时打断了凝霜的话,抬起眸来对着凝霜勾唇一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当然,她曾经是极其喜欢过的。
那样美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可入浣衣局的第一个年三十晚上,她浑身湿透地被那些宫婢关在门外的时候,那些在天空炸响的烟花一点儿也不好看。
它们只是清楚地照亮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十五年的狼狈,跟不堪。
从那之后,乔念就不喜欢烟花了。
凝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乔念的身边。
窗外的烟花依旧绚烂,丫鬟们的欢呼声也依旧响亮。
可这年过得,依旧孤寂。
翌日,正月初一。
乔念一大早起身去给老夫人拜年,可刚走到老夫人的院门口便见几名丫鬟匆匆地跑了出来。
一个个脸色都很焦急的样子。
乔念心头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以至于她的脚步都有些发软了。
匆匆来到老夫人的房门前,便见苏嬷嬷正站在老夫人的门外。
见到乔念,苏嬷嬷忙行了礼,不等乔念开口就道,“老夫人发病了,今日怕是不能见姑娘了。”
一瞬间,乔念就觉得眼泪冲上了自己的眼眶,她颤抖着双唇开了口,“情况如何?”
“已经差人去唤府医了。”苏嬷嬷如实回答。
至于情况到底如何,还得等府医来了再说。
不多久,府医便匆匆赶来,紧接着林侯爷,林夫人,甚至是还病着的林鸢也纷纷赶来。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府医才从老夫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林侯爷率先迎了上去,神色焦急。
府医对着林侯爷行了礼,这才开口道,“侯爷,老夫人的情况在下前段时日就与您说过了。”
话并未说明,但林侯爷的脸色却在瞬间沾了水。
林夫人命人送走了府医,乔念这才忍不住问道,“祖母的情况,很不好吗?”
闻言,林侯爷颓然地坐在一旁不说话,林夫人也是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府医说,你祖母年岁大了,身子会一日不如一日,恐怕......”
余下的话,林夫人没再说出口。
但不说乔念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一旁,林侯爷也压着声道,“皇后娘娘就是念在你祖母身子这个情况,才松口让你回来。”
那声音纵然压着,也能听出几分哭腔。
以至于乔念的眼眸也在瞬间红了。
林鸢却是率先掉了眼泪,“爹,娘,不如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看?”
闻言,林侯爷跟林夫人都没说话。
但乔念却清楚,侯府的这位府医乃是从药王谷出来的,当年无意中被侯爷所救,才会在侯府当起了府医。
他的医术比起宫中的御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夫人还在昏睡,这年自然也就没有拜成。
乔念原本是想在老夫人的门外守着的,但林侯爷执意要守着老夫人,乔念便只好先行告退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芳荷苑没多久就听凝霜来禀报,“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另一边,乔念扶着老夫人刚回房,老夫人就发了病。
正如林夫人所言,老夫人的身子的确大不如从前了。
今日虽然已经有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太过激动了,躺下后便直喘粗气。
好在伺候老夫人的苏嬷嬷早有预料,唤了府医在老夫人的屋外守着,待老夫人躺下后便施针推拿,一炷香后,老夫人方才算是缓了过来。
过程算不上有多惊险,可乔念站在一旁还是被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到乔念脸上的惊慌,老夫人靠坐在床头,朝着她招了招手。
乔念鼻子有些发红,又怕自己情绪激动之下会惹了老夫人再次犯病,便强忍着眸中的眼泪走到了老夫人的床边。
“吓坏了?”老夫人笑得一脸和煦。
乔念吸了吸鼻子,紧紧抓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答应过念念要长命百岁的。”
她只剩下祖母了。
老夫人温柔地看着乔念,“祖母也想长命百岁,永远护着念念......”
可,她显然是护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儿,老夫人忽然就问道,“念念,祖母为你寻一门亲事可好?”
在她身子还算健朗,能在这侯府还说得上几句话的时候给念念寻一门好亲事,如此,才算是护了她一生。
乔念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垂下了眸子,“念念只想守着祖母。”
这三年,让她看清了太多的东西。
哪怕是陪了自己十五年的至亲都能在一夕之间抛弃了她,她又如何能将自己的一生指望给一个陌生的,所谓的夫君呢?
她想着,此生就只陪着祖母,等祖母仙逝之后她就搬出侯府去,哪怕从此守青灯伴古佛也好过跟这侯府里的其他人纠缠不清。
老夫人知晓乔念自幼就是个倔脾气,她不愿的事儿没人能劝得了她,当下也只能微微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乔念又陪了老夫人一会儿,待老夫人睡下了方才离去。
谁知她刚回芳荷苑不久,便听凝霜来禀报,“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林鸢?
乔念眉心微微拧起,不等开口便听凝霜又道,“二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听到这话,乔念却又笑了,“她让你这样说的?”
凝霜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眸,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小姐若是不愿见,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她。”
瞧,就连一个丫鬟都知道她不愿见林鸢。
可她林鸢居然不知道。
还特意让凝霜告诉她,当初那个冤枉她打碎了琉璃碗的丫鬟没跟来。
真是让人发笑。
当年冤枉了她的人是林鸢的丫鬟没错,可打碎了琉璃碗却不敢承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丫鬟冤枉她却缩在一旁一言不发,默认让她顶罪的人可是林鸢啊!
乔念与明王是认识的。
毕竟德贵妃与林夫人乃是手帕交,所以她们的孩子自幼便时常一起玩耍,可明王到底是个皇子,身份尊贵,他们与之玩耍起来时总会有所顾忌。
后来几人年纪都大了,明王课业繁重,又不能经常出宫,与他们玩的就少了。
所以关系算不得太好,只能说是认识。
乔念入了浣衣局之后还见过明王一次,只是那时候她穿着一身宫婢的衣裳,跟在嬷嬷的身后跪地行礼,明王应当是没瞧见她。
而眼下明王就坐在德贵妃的身旁,一身素净的锦衣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格外儒雅。
他身形高大,哪怕是坐着也比德贵妃高了一个头。
明王长得像皇上,五官硬朗,唯有一双眼眸像极了德贵妃,看谁都是温温柔柔的,有时还透着一股子慈悲与怜悯。
正如此刻,他看着乔念,眸中的怜悯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乔念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可明明不是。
“快起来。”德贵妃上前来,亲自将乔念扶起,“你娘昨日才派人传信与我说起此事,也真是晚了些,要不前两日我就拉着你多说会儿话才对。”
乔念垂着眼眸没说话,看上去像是在害羞。
可事实上,她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夫人看着德贵妃如此喜欢乔念,心里也高兴,视线不禁落在一旁的明王身上,见他一双眸子始终盯着乔念,心中越发欢喜,忍不住开了口,“明王殿下生得真是越发俊逸不凡了。”
闻言,明王这才站起身对着林夫人拱手作揖,“婶娘谬赞。”
一声婶娘,倒是一下子将几人的关系都拉近了。
德贵妃与林夫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瞧出了满意的神色。
但乔念却想不明白,德贵妃明知道她不是侯府嫡女,甚至连庶女都算不上。
而她先前又在浣衣局待了三年,平白背上了个奴婢的身份。
明王如此高贵,要哪家的贵女没有?
德贵妃怎么会对她满意呢?
但德贵妃又的确是有心撮合的,只见她冲着明王使了个眼色,“祈儿,带念念去御花园逛逛。”
这是在给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明王恭敬应下了,便是冲着乔念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乔念便回以一礼,跟着明王离去。
是一前一后的那种跟。
她就跟在明王的身后,保持着很礼貌的距离,以至于一路上明王都没有机会与她说上一句话。
直到入了御花园。
御花园一年四季都有花绽放,这冬日里开的自然就是梅花。
明王走到了一株赤梅前,伸手折下一枝送到了乔念的面前,“本王记得你喜欢赤梅。”
能记得她喜好的人真的很少,哪怕如今乔念已经不喜欢了,还是双手接过,应了声,“多谢王爷。”
“你不必与本王如此客套生疏,左右,不出三个月你便会是本王的王妃了。”
明王淡淡笑着,说出的话却是让乔念震惊不已。
三个月?
她惊讶地瞪着自己的眸子,这么快吗?
就见明王笑意渐浓,“既已封王,那自然是要回去封地的,三个月后本王便会离开此处去往菰城,到时你也会跟着本王一起去。”
乔念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今日进宫是为了见自己未来的夫君,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刚见面就要成亲了?
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些?
看着乔念呆愣的样子,明王只觉得好笑,忍不住宽慰道,“放心,菰城位于江南,那边风景秀丽,哪怕是入了冬也不会像京中这样冷,到时候你的冻疮就不会再复发了。”
乔念没料到明王居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冻疮,她下意识地将手藏进了衣袖中。
明王只当没有看到,继续道,“菰城盛产丝绸,到时候你会有穿不完的新衣服,菰城的毛笔也是一绝,本王知道你写得一手好字,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此时此刻的明王在乔念看来就像是首饰铺里的小二,正极力地与她推销着什么。
这样热情的样子,叫人实在看不懂。
乔念微微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不知民女可否问殿下一个问题?”
明王微微点头,“自然。”
“殿下一表人才,又如此尊贵,朝中贵臣之女无数,样貌才华在民女之上的比比皆是,不知......为何是我?”
听着乔念这样问,明王的眸中有一丝阴暗一闪而过。
却见他扬着和煦的笑容,应道,“自然是因为婶娘的提议,而本王又恰好要选一名王妃。”
乔念一双清亮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明王。
哪怕林夫人与德贵妃交情颇深,可事关明王的婚姻大事,德贵妃又怎会只顾及什么姐妹情分呢?
正如她方才所言,明王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没有?
就是当今宰相的嫡女,明王也是能娶的。
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她这个身份如此离奇难堪的了?
她可是前几日还被折辱了一番呢!
她这样的身份,万不该配如此尊贵的明王。
明王垂下了眸来,长长叹了一声,“若非要说个原因的话,那便是母妃喜欢你。”
明王的话,惹得乔念又是一愣。
却见他再次抬眸看向了她,眸中那一丝柔情熠熠生辉,“那日你进宫送完衣裳之后,母妃便一直念叨着你。你与她说的那个宫婢不出一个时辰就被她调来伺候了,老实说,本王还从未见母妃对什么事如此上心过。”
那个宫婢柳娘,乔念今日也远远瞧见了,的确是在德贵妃的寝宫做着清扫的活。
乔念眉心微拧,的确没想过贵妃娘娘会如此上心,心中也颇为感激。
却不料,明王竟是忽然朝着乔念又靠近了一步。
他生得高大,原本她就需要抬头看他,这会儿他那高挑的身型压下来,倒是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去了。
却听那道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而且,本王也早已钟情于你。”
乔念大惊,猛地抬头看向明王,旋即落入一双温柔似水的眸中。
这距离,太近了。
近得让人一时乱了方寸,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瞬,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利刃刺破了这一切。
“臣,见过明王殿下。”
竟是萧衡!
这个时候来看她?
恐怕也不止是看这么简单吧?
乔念起身迎了出去,见到林夫人便欠身行了礼,“见过夫人。”
见乔念还是没有打算唤她一声娘的意思,林夫人心中是有些伤心的。
可当着乔念的面她并不愿意表露出来,便亲昵地上前拉过乔念的手,去到一旁坐下了,“娘怕你太伤心,就来看看你。”
乔念垂着眸,没有说什么。
只是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夫人察觉到了,眉心微微拧了拧,这才暗暗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你祖母最疼你,纵然知道你不是林家亲生,可在她的心里,你也是她最疼最宠的孙女。”
这话乔念是认的。
谁对她好,对她是真心的,她能分辨出来。
祖母明明身子都已经这样不好了,却还能想到借着此事求皇后娘娘放她出宫,光是这一点,这份恩,乔念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垂下的眼眸微微颤动,却努力不让林夫人看见她眼里的泪花。
可林夫人到底做了乔念十五年的娘,如何能看不出来此刻乔念是有多伤心呢?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开了口,“方才当着你爹的面,娘不敢多说,但娘不怕老实告诉你,你祖母她,怕是撑不过几个月了。”
闻言,乔念猛地抬起头来,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在这一瞬间落下。
她才刚回来几日,都没好好陪过祖母,祖母怎么能够......
林夫人很是心疼,拿出帕子来替乔念擦去了眼泪,“娘知道你也是最疼你祖母的,可事到如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祖母能够放心,对吗?”
听出了林夫人的言外之意,乔念吸了吸鼻子,应道,“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淡淡一句话,便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拉得无比疏离。
林夫人还想给乔念抹泪的手顿了顿,最后只能悻悻收回。
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这种时候说这番话,你约莫会觉得我这个做娘的没有心,可娘接下来要说的也是你祖母最想说的。”
话说到这儿,林夫人看着乔念,语重心长,“念念,你年岁不小了,是该找个人托付终身了。”
说实话,乔念隐隐有猜到林夫人是想说这件事的,只是真当她说出口了,乔念还是会觉得有些可笑。
祖母今日病重还未醒,林夫人却来与她说起她的终身大事了。
纵然,她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的确也是祖母最关心的,可此时此刻,林夫人特意跑来她的院子里说这些,她便知道林夫人绝不是为了祖母,也不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林鸢。
为了当日萧衡的那句,理应她先嫁。
脸上的泪痕未干,乔念吸了吸鼻子,这才开了口,“夫人这样说,想来应该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
人选自然是有了。
事实上,那日萧衡说出那番话之后,林夫人便开始动脑筋了。
只是眼下她还不方便说,只道,“你放心,娘定不会在此事上委屈你,一定会让你满意,让你祖母也满意。”
是啊,借着让祖母放心的借口,这人选自然该是祖母满意的。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有劳夫人了。”
她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可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她答应了,至少,是松了口了。
林夫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染上了几分欣慰,“娘就说,你是最懂事的。放心,娘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可这话说一遍是胸有成竹,说第二遍就成了强调。
需要强调的事,往往说的人自己心里都没有什么底气。
好在乔念也不太信林夫人的这些保证,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想着,能让祖母放心就好了。
午间,祖母醒来的消息传来,乔念便立刻去看祖母了。
只是她来时祖母又睡下了。
苏嬷嬷给她端来了一杯热茶,轻声道,“老夫人是吃了安神的药,府医说老夫人如今的情况多睡会儿才好。”
闻言,乔念才算是放心了些,可想到林夫人的话,她心中到底还是苦涩的。
看着老夫人熟睡的脸,乔念忍不住想到了昨夜团圆宴上林侯爷跟林烨的那番话。
她如今能回来侯府,全是因为老夫人,可她也明白不管老夫人的身子怎么样,她早晚都得离开侯府的。
就算林侯爷他们不赶人,但萧衡既然说了那番话,那她就成了林家与萧家婚事上的绊脚石。
林夫人会着急将她嫁出去也无可厚非。
昨夜,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离开侯府后可以做些什么才能叫老夫人放心,但今日林夫人的这番话却是将她的思路给打开了。
或许,嫁人是唯一的法子。
她自然是不会指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不指望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人来爱她。
情爱这种东西,太虚无了。
她连亲情都抓不住,更何况还是爱情呢?
只是,她若嫁给了老夫人满意的人,就能叫老夫人放心,至少能让老夫人在活着的时候不会再为了她的事而伤心难过。
是她没用,不能为老夫人做些什么,这件事大约就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了。
等日后老夫人故去,她若能与夫君相敬如宾那就好好过他们的日子,若不能便和离,总归到时候她与这侯府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了。
如此想来,这倒是成了她如今唯一的出路。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捧着一杯热茶,她的十根手指头都还是冰的。
所以她也不敢去碰触老夫人,只能看着她老人家的脸,轻声道,“祖母定要快快好起来。”
好起来,才能高高兴兴地看着她出嫁。
不得不说,林夫人的动作很是迅速。
初一那日才得了乔念的同意,初二她便带着乔念进宫去见了她未来的夫君。
乔念心中对进宫很是抵触,可德贵妃那边送来了帖子,她若不去就成了大不敬。
而她也没想到,林夫人居然这样豁得出去。
她给她寻的未来夫君竟然就是德贵妃的儿子,当今明王殿下。
就连林侯爷也忍不住看向了乔念,只是话还是冲着林烨说的,“也幸亏今日有德贵妃出面,否则莫说是你,就连老夫也未必能从宫里回来!”
乔念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心头泛起一丝丝讥讽。
这番话,只怕是说给她听的。
正想着,外头却传来了林鸢的声音,“爹......”
那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几分着急,像是随时都会咽了气似的。
乔念眉心微拧,就见林鸢在丫鬟小翠的搀扶下迈着虚浮的步子而来,在看到林烨脸上的血时那双眸子里的眼珠子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而后便跪在了林烨的身旁,“爹,还请爹息怒,咳咳,咳咳咳......”
一句话还未说完,林鸢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林侯爷心疼得几乎是坐不住了,猛地呵斥小翠,“还不快将小姐扶起来!”
就连原本护着林烨的林夫人也立刻上前将林鸢扶起,“你还病着,出来做什么?”
“我,我听说爹要责罚阿兄。”林鸢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我,我知道定是阿兄惹了祸事才会让爹这样生气,可阿兄不是个浪荡子,他做事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还请爹看在鸢儿的份上,饶了阿兄一次......”
一番话,真是将林侯爷跟林烨的心都说得无比柔软。
林烨万分感动,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乔念。
见后者还是冷着一双眉眼,无波无澜的模样,心口便如刀绞一般。
鸢儿就算是病了也要冲出来替他求情,可她呢?
明明已经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去教训了那群宫婢,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林侯爷心里的怒气,因着林鸢而消了大半,虽依旧眉心紧蹙,却道,“行了!今日之事望你长个记性!”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待林侯爷一走,林夫人便招呼着下人扶林烨起身,“快去让府医来给少爷包扎一下!”
下人立刻应声离去,那边林鸢又呛咳了起来,林夫人忙不迭地又去关心林鸢。
乔念像个局外人般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眼下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了,便转身要走。
可不等她踏出大厅,就听林烨忽然开了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乔念停下了脚步,终于转过身看向了林烨,“小侯爷想听我说什么?”
林烨心口微痛,“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可我今日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他甚至放下了捂着伤口的手,由着那血色去刺痛乔念的双眸。
他想,不求她能如鸢儿这般心疼他,但只要她能有一丝怜惜,只要一丝也好。
便证明他今日之举,不算白做。
可,乔念眼中只有淡漠,她的目光静静地扫过大厅内的其他人,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同一种表情,都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说些,他们都想听的话。
可,乔念收回了目光,看向林烨,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弄,“小侯爷约莫是真喝醉了,连今日之举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安抚你自己心里的那点愧疚都分不清了。”
“林念!”林烨猛的一声厉喝,看着乔念只觉得无比失望。
她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便是林鸢也忍不住替林烨说话,“姐姐,阿兄从未如此冲动过,今日真是为了你......”
“若小侯爷当真是为了我,那首先该教训的便不是浣衣局里的宫婢。”乔念淡淡开口,很是凉薄。
虽然她并未看向小翠,但厅内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她说的,就是小翠。
她这三年受欺辱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小翠,今日指着她鼻子冤枉她的也是小翠,可,林烨做了什么?
他去教训了那群宫婢。
真是可笑!
林烨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死死扼住,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就在这时,侯府的刘管家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袱急匆匆地朝着大厅而来,“夫人,宫里贵妃娘娘差人送了一包衣服来。”
刘管家说着,却并未将那包袱送到林夫人跟前,而是站在了乔念的身边,“说是,小姐浣衣的手艺极好,这几件贵重的衣物,旁人洗了贵妃娘娘不放心。”
这番话,可笑到刘管家说起来时都觉得心虚,不时地观察着乔念的脸色。
乔念却是明白,这大约就是林夫人口中的,贵妃娘娘想到的折中法子了。
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替贵人洗衣服的?
折辱她,也算是敲打了侯府的脸面。
她转头示意凝霜接过包袱,就听刘管家道,“贵妃娘娘说,这衣裳明日一早就得给娘娘送进宫去,娘娘等着穿呢!”
明日一早送去,那今晚就得洗干净。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了林烨,“若非要说些什么的话,那,我谢谢小侯爷了。”
谢谢他进宫一趟替她讨来了这份折辱。
说罢,乔念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凝霜抱着包袱快步跟在后面,一路上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直到回了芳荷苑,乔念让她去备水,她才抱着那包袱道,“小姐今日受了寒,还是早些休息吧,这衣服奴婢去洗!”
今日,小姐虽然喝过了姜汤,也泡过了热水澡,可毕竟是受了寒的。
二小姐都病成那样了,小姐怎么可能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衣裳小姐不能洗,小姐需要休息!
可乔念却还是从凝霜的怀里将包袱拽了过来,“贵妃娘娘说这衣裳不是我洗的她不放心,今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若不是我亲手洗,恐怕明日还会有别的事端来,去吧,要冷水。”
这些贵重的衣裳经不得热水浸泡,若是洗坏了就麻烦了。
凝霜没动,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乔念,鼻尖发酸。
乔念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姐......”凝霜一开口,眼泪就扑朔朔地掉了下来,“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怎么可以只盯着小姐一个人欺负,呜呜呜......”
这丫头一哭就收不住。
乔念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就盯着她一个人欺负呢?
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吗?
好在,衣裳不多,乔念在天黑前就将衣裳都洗好了,翌日一早便交给了刘管家,让他差人送进宫去。
却不料,刘管家告诉她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亲自送去。
她抱着包袱愣在原地。
让她,再次进宫吗?
乔念心中很是抵触,站在德贵妃寝宫的院子里,她那一颗心一直惴惴不安。
其实入浣衣局三年,她并没有来过这儿,可总觉得这里的气息与浣衣局的差不多,充斥着令人不安的窒息。
她生怕自己跟三年前一样,来了就回不去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得脚指头都冻得没知觉了,才有人来唤她去见贵妃。
推开房门,一股子暖意便扑面而来,激得乔念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不等进屋就听到德贵妃的声音传来,“衣裳我看了,果然洗得很好。”
乔念这才看到了人,忙跪地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她在浣衣局做奴婢做习惯了,哪怕如今已经被接回了侯府,可看到这些贵人还是会脱口而出一声‘奴婢’。
德贵妃愣了愣,复又想起了什么,不禁轻笑摇头,“你果然与你娘亲说的一样。”
乔念想,德贵妃口中的‘娘亲’应该是林夫人。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膝,却能察觉到德贵妃屏退了屋内的其他人。
房门也跟着被关上,满屋子暖意与她一起被裹挟了起来。
并未觉得有多舒服,反倒越发令人不安。
而后,一双葱白玉手出现在她的眼前,“来。”
德贵妃的声音温柔得不太真实。
乔念心中有些没底,但还是伸出了手去。
德贵妃将她扶起,目光落在她长满了冻疮的手上,不禁微微叹了一声,“昨日让你洗衣裳,可会觉得委屈?”
话语里的关切如此明显,乔念眉头皱了皱,而后摇头。
这点委屈跟那三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德贵妃拉着乔念去到一旁坐下,这才又道,“你也莫要怪本宫,只是那些宫婢从前是奉了谁的命去欺负你的,想必你也清楚。你阿兄太过冲动,本宫若不做些什么,皇后定不会放过侯府。”
乔念自然明白。
侯府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是生是死全凭着贵人们的一句话而已。
若不然,三年前堂堂侯府大小姐也不会因为一只琉璃碗就被罚去浣衣局做了三年奴婢。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皇上对侯府的一番敲打罢了。
而她,一介蝼蚁,何谈反抗?
“本宫知你委屈。”德贵妃轻声细语,似是想用这点点柔情去化开乔念被冰冻的心。
只是乔念全程垂眸不语,瞧着虽是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却是十足的油盐不进。
若三年前真是她打碎了琉璃碗,那就算做一辈子的奴婢也是她活该。
可明明不是。
所以,知道她委屈又有什么用?
德贵妃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这样,昨日那件衣裳就当本宫欠了你一份人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本宫提。”
乔念直到这一刻才有所触动。
她知道,其实德贵妃完全没有必要与她说这样一番话。
约莫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德贵妃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怜悯吧!
乔念想了想,这才开了口,“浣衣局里有一名宫婢名唤柳娘,娘娘可否将她调来伺候您?做个清扫的宫婢就好。”
德贵妃没想到自己特意卖给乔念的人情居然被她拿给了旁人用,还是个小小的宫婢。
当下便是皱了眉,“这宫婢与你关系不错?”
乔念却摇了摇头,“浣衣局里没人敢与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柳娘性子弱,我在浣衣局三年她也从未欺负过我,我走后,恐怕其他人会欺负她。”
她所遭受的那些就只有她遭受过就可以了。
看着乔念这副安安静静却又极其坚韧的样子,德贵妃心中颇有感触,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本宫一会儿就叫人将柳娘调来。”
“多谢贵妃娘娘。”乔念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德贵妃忽然就有些心疼,跟着站起身,看着她柔声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想要些什么?”
那三年的无妄之灾,她就不想为自己争点什么弥补一下吗?
乔念很感激德贵妃的怜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来。
也算是她这三年来为数不多的笑容。
“奴婢日后只想守着祖母,旁的便什么都不想了。”
一句话,就将德贵妃满腔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直到目送着乔念离开,德贵妃心口还是难受得紧。
一旁的大宫女为她披上一件氅衣,看着乔念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林小姐倒是比前些年安静稳重许多了。”
“是啊......”德贵妃终于叹出了一声,心口微微泛着疼。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才能叫从前那样明艳张扬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离开德贵妃的寝宫,乔念便跟着领路的宫婢一直往宫外走。
她步子很快,几乎是赶着那宫婢往前走。
可也怪不得她,她实在是太害怕这个四面都是高墙的地方了。
她怕自己走得慢了,就又会被找各种理由留下来三年。
可,越慌越乱。
乔念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朝着一旁扑摔而去。
但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倒是那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闯进了她的鼻腔。
“奴婢见过萧将军!”
领路的宫婢已是跪地行礼,乔念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萧衡的怀中退了出来,欠身行了礼,“见过萧将军。”
萧衡神色清冷,突然空落的怀抱似乎让他有些不适应,他负手于身后,垂眸撇了眼乔念的脚腕,这才开口,“乔姑娘脚伤还未好?”
今日是第三日了,药王谷的东西向来都是极好的。
思及此,萧衡皱了皱眉,看来那药酒她没用。
那他送去的伤药呢?
目光不自觉便瞥向乔念的手臂,长长的衣袖将她的手背都遮住了,更别说手臂上的伤。
乔念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萧衡,更没想到萧衡会问她这些。
他从来都不会关心她的。
是以,她并未回答他什么。
事实上,她觉得如今自己与他之间的身份,是一个字都不该多说的。
可萧衡显然不知道乔念眼下在想什么,他淡淡看了跪在地上的宫婢一眼,冷声开口,“你去忙吧,本将会送乔姑娘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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