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蒋四小姐》,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却不知——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r********************************************\r新书《极品丫鬟》已开篇,新书开坑,望书友们...
《蒋四小姐》精彩片段
南燕国,天顺十四年。
冬日子时,万籁寂静。
苏州府,蒋府。
正房堂屋内灯火通明,房内西北角的铸铜鎏金虎兽熏笼上袅袅生烟。
上首坐着一位形容俱憔、面露悲色、头发花白的灰衣男子。下首是位身着绛红色缠枝牡丹团花褙子,灰紫色鹤纹马面裙,手持念珠的老妇人。堂下跪垫上跪着两个青年男子。
稍长的男子抬首道:“父亲,事已至此,再不可增加人力物力去寻,徒惹事端,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我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那是你亲弟弟!”灰衣男子倾身而起,怒目相对。
“父亲,母亲只生我与二弟两人,哪还有别的兄弟姊妹!”蒋府大爷蒋宏建略有些委屈的说。
一身青衣的二爷蒋宏生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大哥,欲言又止。
“孽子,你这个孽子……”蒋老爷激动的走到大爷身边,忽又转身,双目喷火,狠狠的看向老妇人:“还有你,你这个毒妇,我一定要休了你,休了你啊!”
老妇人持念珠的手一滞,怒急反笑。
“老爷,你要休了我,为了那两个贱人,哈……哈……,想我周氏,堂堂安南侯府千金,富贵荣华,金门玉户。当年带十里红妆下嫁于你,上为你孝顺二老,下为你教养两个儿子,顺带着还要养活你们蒋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我何错之有,你要休了我?蒋振,你可是忘了,当初娶我之时答应过我什么。”周氏面色狰狞道。
“是,当初娶你时,我答应你不纳二色。可锦心不是,若不是飞来横祸,若不是你父亲暗中指使,她现在就是我蒋振堂堂正正的妻。”蒋振似乎有些不忍的微微闭目。
“我感激你在蒋家最困难时嫁给我,也感谢你这些年来的付出。当年我为什么娶的你,你比谁都清楚,你的那些个下作手段……”他咬了咬牙,长时间不语。
“我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都忍了。可你不应该对他们下手,他们何曾威胁到你一分一毫。宏远未上族谱,将来不会跟你两个儿子挣一分家产,你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太狠毒了,你这妇人……太狠毒。”蒋老太爷声嘶力竭的叫着,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感激,我嫁于你三十多年,你说你感激我。她是你的妻,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休想……哈哈哈……这辈子都休想!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蒋振,我就狠毒了,你奈我何?想休我,量你也没这个胆量。当初若不是我安南侯府,你蒋振能有今日,她徐锦心能苟活到现在?”
蒋振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伤痛。
周雨睛眉头高挑,冷笑连连道:“事情是我做下的,那一双贱人是我卖掉的,那又怎样?实话告诉你,安南侯府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弄死两条贱命,轻而易举。我不过是看着咱们夫妻几十年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蒋振咬牙切齿道:“你这叫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孤儿寡母,身无分文,你让他们怎么活!”
周雨睛拿起手边的青花茶碗,狠狠的缀上一口,左手的佛珠转得更快了些。
“我若不卖了他们,难不成还等你蒋振有朝一日把人迎进门;等着你宠妾灭妻,忘恩负义。”
蒋振只觉得寒彻心骨,扶着椅背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淡淡道:“你欲何为?”
“我欲何为?蒋振,我嫁给你三十多年,我要什么,你心里难道会不明白。若不是你逼我至此,我又怎会痛下杀手。”周雨睛眼中含悲,转过脸对着大儿子道:“宏建,跟你爹说说吧!”
蒋宏建清了清嗓子道:“父亲,母亲的意思,老祖宗们早都不在了,这家也该分分了。二叔一家子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依附我们多年,您如今已经致仕,再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人,银钱上不济。母亲把柳口胡同的宅子给了二叔,五进的宅子,还带个大花园,一家老少住也尽够了。
蒋宏建边说边打量父亲脸色,略迟疑了会,道:”宅子里的家具,摆设,日常所用茶碗杯碟都是母亲掏了私房新买的,丫鬟,婆子,小厮,管事也是从府里拿了卖身契过去的。蒋家的祖田不能分,每年租子的一半给二叔家。老祖宗留下的铺子庄子当年也都卖得一干二净,咱们府里现有的都是母亲嫁妆,无甚可分。”
蒋宏建见母亲锐利的目光朝他看来,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母亲把她嫁妆里西郊的一处小庄子给了二叔,算做补偿。余下的翠玉轩,是父亲您的私产,也是年年亏损的紧。二叔那儿,母亲折了五千两银子给他,又私下贴补了五千两算作安家费,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过日子是尽够了。”
“母亲已经跟二叔谈妥,地契,银钱什么的,都交接稳当。蒋家库房里的东西先尽着二叔拿走了一半,二叔昨日已迁新居。”蒋宏建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
蒋振颓然往太师椅背上一靠,双目紧闭,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把,青筋暴出,恨道:“好,好,好……好个侯府千金,好个富贵荣华,周雨睛,这些年我竟忘了,你身上流的也是那安南侯府的血。”
周氏拨动佛珠的手突然顿住,缓缓起身,走到蒋振身边,神色温柔的道:“老爷,我逼着你致了仕,逼着二弟分了府,这般行事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咱们的两个儿子。这些年,二弟一家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咱们大房供着。老爷一年的奉禄,仅够供二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这会分开,也是为了老爷以后能轻简些。”
周氏长吁口气,目光轻柔道:“现今宅子空出许多,过了冬日景致也好,你不是最爱那梅花吗,就在院子里种上成片的梅树,我们啊,看看花赏赏景,逗弄逗弄孙儿,好好过几年清静日子。只要你愿意好好跟我过日子,你要什么,我不满足?”
蒋宏建,蒋宏生对视一眼,复又垂下了头,心头不约而同的叹出一口气,堂屋内顿时一片静然。
蒋振始终闭着眼睛未曾看周氏一眼,似乎已经睡着,唯有起伏的胸膛泄出一丝情绪。
良久,周氏得不到回复,尴尬的回到坐椅,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儿子,说道:“我老了,这个家也当不动了,趁着还有几年活头,就想跟你父亲好生过日子。明日起,就让宏生家的管家吧。”
蒋宏生猛得抬起头,忙道:“母亲,这如何使得,她……”
周氏抬了抬手,止住小儿子说话:“顾氏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是你父亲为你看中并求来的。他看得上的人,不会差,这个家交给她,我是最放心不过。”
周氏边用余光打量蒋振的脸色边说道:“你大嫂虽说贤惠,到底读书少些,不识得几个字。欣悦、欣愉两姐妹也都不小了,慢慢也要相看起来,元青的婚事更是马虎不得,这些都是府里的大事,够她忙活几年的了!”
蒋宏生难掩心中惊喜,却又顾忌着一旁跪着的大哥,谦和的点了点头。
蒋宏建嘴角轻轻一撇,到底没有发出声来,仍低眉垂目的跪着,一动不动。
周氏抬了抬眉,续又说道:“宏建是长子,虽说文不成,武不就,于生意上倒有些长处,这些年打理家中的铺子辛苦的紧。母亲手上有个米铺,也不挣钱,就给了你罢。”
蒋宏建心中暗喜,只脸上不动神色。
“宏生熬了这些年,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你父亲这一致仕,你一个知州是跑不到掉的,到时候母亲托你舅舅在京里帮你打点一下,花些个银子,寻个富庶的地方呆两年,再慢慢往上升。”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喜色:“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周氏满意的看着两个儿子,叹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夜了,明日还有正事。”
“等一下”蒋振突然睁眼道:“既然你们母亲万事都已安排妥当,我也无话可说。我就蒋兴这一个亲弟弟,你们兄弟二人日后看在我的薄面上,多照顾着些,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明日起,我搬回青阳镇蒋家老宅,四丫头不会说话,身子又弱,陪着我到乡下休养一阵,既解了我的闷,也省得碍了你们的眼。”
“父亲!”兄弟俩异口同声的叫道。
“也好,老爷喜欢清静,我就陪老爷到老宅住些天去,虽说偏是偏了些,倒还清静。”周氏欣然作答。
“哼,担不起你的陪。周雨睛,我跟你几十年夫妻,对你向来敬重,府里诸事均由你作主。如今你逼我至此,心机狠酷更胜当年,我却休你不得。你没有说错,我蒋振没本事没胆量,安南侯府位高权重,从前我惹不起,现在我一样惹不起!”
蒋振惨然一笑,眼中俱是哀伤:“罢了,罢了,惹不起,总还躲得起。从今往后,我也不愿再见你,省得我一看到你,切齿腐心,夜不能寐!”说罢,冷哼一声,甩袖扬长而去!
“蒋振,你就这般恨我,一点都不顾念几十年来的夫妻情份?”周雨睛大惊失色地喊道。
蒋振顿足,并未回头,一字一句道:“周雨睛,我从来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
言毕,脚已踏出房屋,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巨响,蒋振恍若未闻,反倒走得更快。月色下高大的背影微微弯曲着,显得无比的落寞与孤寂。
“母亲……”兄弟俩看着一地的碎渣滓,不约而同叫出声来。
谁的叫声,这般歇斯底里。
又是谁的哭声,这般撕心裂肺。
云雾淡薄如轻。
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看不清尽头,寻不找终点。
耳边,有风!眼底,有泪!
无边的暗色袭来,涌动着鲜红的血腥,绽放成一朵朵血色的花。
她猛的睁开眼睛。
浅黄轻纱的帐子,檀香袅袅似烟。
眉目如画的女子紧紧拥着她,轻轻拍打后背。
“不怕,不怕!我儿不怕!”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又浅浅的闭上。
一滴清泪划落,无声无息。
梦又醒了!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她还是没弄明白,她明明是踩了刹车的,为什么还会撞上。她常常在想找不见妈妈的囡囡,该哭成什么样!
……
“奶奶,周姨娘来了!”
冬梅掀了帘子进来在顾氏耳边低语。
一阵风动,帘子被一把掀开,夹杂着阵阵寒气,屋里走进来一人。周姨娘昂头挺胸,胸前的鼓鼓囊囊的几欲将玫红色的袄子撑破。
冬梅只看了她一眼,便把脸偏了过去,眼中的不屑喷涌而出。人家的姨娘见着正房奶奶都低眉垂眼,蒋家这一位倒好。
周姨娘欣欣然走到床前,未曾开言,嘴里哼出一股冷气,挑眉道:“二/奶奶,二爷让我会你一声,老爷明日要带着四小姐回老宅,二爷让你替四小姐收拾收拾,听说要长住。”
顾氏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死命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滴落下来。
冬梅一听老爷要带走四小姐,急道:“二爷人呢?”
周姨娘目光斜斜的盯着冬梅,深笑道:“连个丫鬟都这般目中无人,怪不得太太说小门小户的女人不能娶,一点子规矩都没有。”
冬梅一口气被堵在胸口,气得深身发抖。
“二/奶奶,二爷此时已经在青山院歇下来了,二/奶奶有什么事,明日再来青山院见二爷吧!”
周姨娘得意的捋了捋头上的凤簪,轻笑一声,扭着腰肢便走。
堪堪两步,身形一顿,又转过身轻笑道:“哎啊二太太,乡野之地最是简陋,老爷这一去,怕是一年半载的也回不来,二/奶奶可得帮四小姐备足了衣裳,也省得……哎,真真是可怜啊!”
说罢,周姨娘捂着帕子,嗤嗤的笑着走了。
顾氏强忍着的眼泪终是滚滚而下,搂着女儿的手挣得青筋暴出。
冬梅忿忿的周姨娘的背影啐道:“不过是个姨娘,便猖狂成这样,她才一点子规矩都没有!”
“冬梅!”
冬梅:“二/奶奶?”
“替小姐收拾东西!”
冬梅吓了一大跳,“真的要让老爷把四小姐带走?小姐她……她……”
顾氏面色凄凉的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因为有些话,说了也是无用。
这时,怀中的女孩轻轻的扭动下身子,顾氏似有所察,越发的紧了紧怀抱。
……
归云堂诺大的厅堂静寂无声。
钱嬷嬷悄悄走上前,招呼小丫头清扫地上碎了的官窑缠枝青花瓷碗。
“嬷嬷,你都看到了。”
周雨睛悲怆的长叹一口气,满是皱纹的眼角划下两行泪水,一颗接一颗落下,如断了线的珠子。
“太太,这些年你吃的苦,奴婢我都看在眼里,虽说这次动静大了些,倒也理得干净。他母子二人虽保了性命,以后日子肯定也难。西北那是苦寒之地,能不能活,就看他们日后造化。”
钱嬷嬷打量太太神色:“兴老爷这次得了宅子,得了银子,又能自个当家作主,再不用看旁人眼色,日子比起这府来,好了不知几倍,不然也不会这么快的手脚。老爷刚辞了官,又不见了那两个,心里多少会有些……”
说着,说着,钱嬷嬷喃喃说不下去。
“嬷嬷,都几十年了,我算是看清楚了,你怎没看明白呢?要是他能和我一条心,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这都是命。当年父亲就对我说,他不是我的良人,你跟着他早晚有后悔的一天。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周雨睛悲叹道。
忆起当年,主仆两人哀伤不已。
那年元宵灯会,彩灯在古城墙下点亮,流光溢彩倒映在护城河水中,与对岸的粉墙黛瓦相得益彰。
那一晚,侯府千金偶遇美如冠玉的青年,只一眼便陪上了一生。
都是冤孽啊!
……
蒋建宏回到东园时,夜已经很深了。
嫡妻陈氏眯着眼,依在松色云花靠枕上假寐。听到声响,忙披上袄子,下床侍候。
蒋宏建简单洗漱一番后,夫妻俩个便上了床。
陈氏盘坐在床上,忙不迭得问道:“怎么老爷这么晚了还从京城赶回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可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蒋宏建嘿嘿冷笑两声,抚了抚额头道:“何止是大事,简直就是翻天覆地唉……我都没法开口说。”
陈氏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真真急死个人!”
蒋宏建瞪了发妻一眼,“你道前些日子母亲和二弟去京城做什么?原是为了这事去的,瞒得我真紧啊。这些年,你可曾见母亲回过京城?逢年过节,京城舅舅那里也只送上厚厚的年礼。”
“不是说快过年了,想回侯府娘爱看看,顺道帮着二弟走动走动,看看能谋个什么好差事?”
“是去走动,不过不是往侯府走动。”
陈氏眉眼轻动,嗔骂道:“作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斧的,听得我云里雾里,越发的糊涂起来。还不赶紧的说全呼了,也省得我在房里揪了半天的心,魂都快没了。”
蒋宏建叹道:“你着急什么,我这不正要说吗。父亲在京城置了房外室,儿子都养到十多岁了,买了房买了地,当家奶奶似的供着呢。母亲和二弟带了人,连夜把他们的家抄了,等父亲回来,人去屋空啊。”
“父亲今年都五十多了,长年在京城为官,身边没个人侍候,纳个妾稀疏平常,养个庶子也不稀奇,母亲这样做也太狠了些。”陈氏一边说,一边摇头。
“狠,狠的还在后面呢。你道这女人是谁?”
“是谁?”
“她是我们蒋家世交之女,同父亲青梅竹马,说是从小就定了亲的,听说好像还拜了堂的。”
“什么,还有这事?难不成老爷这些年与太太形同陌路,为的就是她?从小定亲,那老爷如何又娶了太太?”
陈氏听得一头雾水,“难道老爷是休妻再娶?”
“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哪里清楚?母亲从不与我说这些。”
陈氏急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蒋宏建不由打了个冷颤道:“母亲以这母子二人的下落,逼父亲拿出了京城的房契地契,逼着他致了仕,上书请求让贤给二弟。待上司批准后,母亲这才说出她那母子二人的下落!”
“母亲把人弄死了?”陈氏脱口而出。
蒋宏建斜着眼睛看了陈氏一眼,心道:这女人,嘴上能把个门吗?
陈氏自知失言,忙讪讪道:“哎啊,我这不是瞎猜猜吗!”
蒋宏建与陈氏夫妻近二十年,自个老婆是个什么德性,他岂能不知?只得无可奈何的叹道:“母亲把那二人卖去了西北大漠。”
“什么?”
陈氏捂着胸口,缓出一口气,心道这跟弄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直接弄死呢,省得受罪。
“父亲得知两人下落,马都没下,就追了去寻,苦苦找了整三个月,任是没找到。母亲趁机把京城的房和地托大舅舅卖了,有些个值钱的家当,随船带回了苏州。没几日,便用一万两银子把二叔一家都打发走了。”
“什么,二叔一大家子搬走是母亲出的手?我还以为,还以为……”陈氏猛的坐起来。
“你以为,你以为凭二叔能买得起柳口胡同五进的宅子,还带个小花园。这些年,二叔一家,都是父亲供着的。母亲早就想把他们打发了,碍着父亲面上,一直忍着。这下好了,两头清静。”
“二叔他……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分出去?”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父亲这些年可管过家里什么事?长年在京城,除了逢年过节拿俸禄回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母亲作主。二叔也不是呆子,蒋家原先的家底他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母亲即给了宅子,又有安家银子,这样的好事上哪里去找?”蒋宏建轻轻抚了抚几根稀疏的胡子,一脸的感叹。
“你说……母亲做得这样绝,她是要干什么啊?”陈氏追问道。
“干什么?哎,也是执念啊,她是要父亲回家,回苏州这个家。她把父亲的后路全切断了。这些年,父亲回过几次家,两个巴掌都数得清。可惜啊,功亏一篑啊。”
陈氏忙问道:“这又是为何?”
蒋宏建无奈的笑一笑:“你道为何?如果父亲是这么容易给人把持住的话,母亲还用得着等这些年。他明日就走,去青阳镇蒋家老宅住着,而且他要带蒋欣瑶一起走。”
“欣瑶,带她做什么?病秧子一个,连个话都不会说。”陈氏不屑地说。
“怪不得娘不让你当家,而是选了弟妹,你……你……哎,让我说你什么好。”蒋宏建摇摇头恨恨的说。
陈氏大惊失色道:“什么?让顾氏当家。凭什么?我才是长房长媳,我还替蒋家生下了长孙,你这死人怎么就不帮我说几句话?”
“凭什么,就凭她是二房主母。你以为母亲这样一个内宅妇人就能找到那女人藏身之处了?父亲隐藏了这么些年,可有一点风声没有,人是谁送走的,送到哪里?如何使得这调虎离山计?这件事上,谁落得好处最多?
蒋宏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气极败坏的道:你这脑子整日里除了捻酸吃醋,还能想些别的。父亲这是为了防着二弟呢。”
蒋宏建左手轻轻往下一切。
“不会吧,二弟他,他这么狠,那可是他亲爹啊!”陈氏打了个寒颤。
“从他十几岁开始,我就没占过上风,他的心思,母亲都未必看得透,深着呢!那周姨娘……哼……睡觉,睡觉,累一天了,大爷我就是个受气的命,事情明明不是我做的,白白让我担了这恶名,真真是两头不落好啊!好在母亲把她嫁妆铺子里的一个米行给了我……算是补偿……明天得去看看……侯府跟这事怕是脱不了干系……若不然……凭二弟……”
渐渐声音低沉了下去,没几分钟鼾声渐起。
陈氏听到米行,原本苦着的脸一下就有了质的改变,轻轻嘟囔了句:“死人,有好消息也不早点说。”
复又躺下,翻了几个身,思谋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睡着。
冬夜的月光无力的挂在半空,几颗星星慵懒的三三两两散落四周。
蒋府隐在这黑夜中,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却又暗流涌动着。
卯时,天刚蒙蒙亮,蒋府诺大的宅子有了声响。
丫鬟,婆子们洒扫的洒扫,浆洗的浆洗,喂雀儿的,烧茶起炉子的,各司其职。
西园北角的一间卧房内,冬梅端了水进来。
“**奶,你守着小姐一晚上了,这会子天快亮了,先洗洗吧,小姐的衣物都已收拾妥当。”
顾玉珍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半晌未动。
顾氏今年二十有五,二八年华嫁于蒋宏生为妻,也曾柔情缱绻,夫妻恩爱。怎奈三年均无所出,第四年周雨睛就把她堂兄家的小女儿周秀月抬作贵妾,当年就生下了庶长子蒋元航。
原本周雨睛就不喜顾氏,二儿子的嫡妻之位向来意属侄女周秀月,碍于老爷立场坚定,亲自求娶,方才勉强应允。
庶长子出世,顾玉珍在蒋府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好在蒋宏生未曾嫌弃,一月中倒有二十天宿在嫡妻房里,并亲自请医问药,两年后方才有了喜讯。
同年周姨娘产下庶长女蒋元珊。几个月后,顾玉珍艰难生下女儿蒋欣瑶,虽不是男孩,心下却也欢喜。后又生下嫡子蒋元晨,一男一女,凑了个好字。
顾玉珍方才在蒋府站稳了脚跟!
蒋宏生踏进卧房。冬梅眼尖忙请了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看到嫡妻和床上睡着的女儿,蒋宏生上前搂住顾氏的肩,温和的说道:“玉珍,家里的事情你多半已知晓,只是母亲这次未能如愿,父亲已打定主意要回青阳镇养老,说要带着欣瑶,我也始料未及。不过细细一想,也是件好事。”
顾氏心中冷笑,及时的掩去了眼中的寒意,泪又滴落下来。
蒋宏生哄道:“你先别急,我昨晚细想了想,父亲这样做是有深意的。你也知道这个家中,母亲当家作主,她是什么样的人,你……”
蒋宏生咬了咬牙,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半晌才道:“瑶儿为什么会如今这副模样,你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现在奈何不得。与其放在她们眼皮底下,倒不如离了去。”
蒋宏生顿了顿又道:“母亲说让你当家,晨儿还小,半点离不得人,你一个人看顾不过来两个孩子,万一又给疏忽了,追悔莫及。虽说乡下清苦,也苦不到哪里去,只要父亲同意,也能经常相看,总有回来的时候。再说父亲这些年在位上,见识非我们能比,由他教养瑶儿,未必不是这个孩子的福份。”
蒋宏生欲言又止,底下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顾玉珍心里明镜似的,只脸上不显。用丝帕轻点眼角,柔声说道:“事已定下,我再舍不得也是无用,就让冬梅跟了去吧。她侍候了我几年,最是个妥当的人。有她在,我也好放心些。”
蒋宏生长长的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了!”
顾玉珍泪光盈盈道:“瑶儿身边的那些个丫鬟,我看着都不是稳重会侍候人的,只个李妈妈还算知冷知热。”
蒋宏生体会顾氏话里的深意,忙笑道:“那就让李妈妈一道跟着,其他的,我去求了父亲,到乡下再买好的来!”
顾玉珍点点头便没了言语。
蒋宏生见状忙道:“女儿的东西都打点好了吗?乡下苦,比不得府里,该带的都得带上……”边说边往外间走。
顾氏帮女儿掖了掖锦被,起身随后。
脚步声渐行渐远,床上的小人儿渐渐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笼着一双沉静幽深的眸子,又大又亮,如夏日繁星。
……
辰时刚过,蒋府大门敞开,四辆马车鱼贯而出。
顾玉珍倚门而立,双目含泪,久久凝望,直看得马车拐出街角,不见了踪影,方由丫鬟夏荷搀扶着回房。
冬梅抱着四小姐坐在铺着厚厚被褥的马车里,心里思量着**奶再三交待她的那些个话。
这次随四小姐去乡下的除了她外,只有小姐的奶娘李妈妈,院里的丫鬟一个没带。**奶让她去青阳镇老宅后,再买几个本份能干的丫鬟,让李妈妈**一番后,再给小姐使。
“冬梅,这次**奶让你跟着小姐可太好了,那些个小骚蹄子,没一个是中用的,都欺负小姐不会说话呢!整日里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我呸!土鸡想变凤凰,也得瞅瞅自己配不配。”
李妈妈靠在车厢里,义愤填膺地说道。
“妈妈,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得了,那几个都是太太的人,最会在背后使绊子。**奶不是交待过你吗,隔墙有耳,说话行事需得多用个心眼。”
冬梅用眼神看了看睡着的欣瑶,示意李妈妈。
李妈妈一拍脑袋,嘿嘿讪笑几声。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看着小姐心里难受。四小姐这么个可人儿,命怎么就……呸,呸,呸!也难说!你看四小姐的面相,老话都放在那儿呢,不像是个福薄的。天杀的周姨娘,早晚等着报应!”
冬梅狠狠瞪了她一眼,急得真想用手去捂住那张嘴,奈何双手抱着四小姐,腾不出空来,只得拼命的使眼色。这一折腾,把正在睡回笼觉的蒋欣瑶给惊醒了。
欣瑶微微动了动身子,舒展了一下手脚,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昨晚顾氏坐在床头看了她一个晚上,眼神中的母爱,表情中的不舍,让欣瑶深深动容。在这样的眼神下,还能坦然睡着,怕只有真正五岁的娃娃才行。
装睡是门艺术,这样高难度的表演欣瑶前世常干。好不容易熬到了马车上,这马车颤悠悠颤悠悠,摇着摇着就把蒋欣瑶给摇睡着了。怎奈李妈妈朴实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愤世嫉俗的侠义之心,专好个打抱不平,且嗓门又大,蒋欣瑶不醒也难。
欣瑶睁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复又闭上,惊得李妈妈失手把正往嘴里送的点心掉落下来。冬梅拼命朝李妈妈打眼色,一通手忙脚乱后,车里才算真正的安静下来。
想起前世的她,也是这样看着女儿熟睡的脸,一动不动就是几个小时。或是站在阳台上,看着路边梧桐树下悠悠的灯光,想这样深的夜,他在何处。
初来的几天,她就这样想累了睡,睡醒了想。她实在无法淡定的把女儿抛开了,来到这个鬼地方。女儿是她的心,她的肝。心肝没了,还活着做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一年里,她浑浑噩噩,睡深梦死,心里盼望着哪天一觉醒来,她还在躺那张精致的席梦思床上,囡囡正伸着肥肥的小短手,叫她起床。
冬去春来,夏逝秋近。一年了,她盼望的那一天只在梦里出现;一年了,她除了叹气,再没开口讲过一句话。
额头的伤疤好了淡了,可心里的呢?
昨天晚上,顾氏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坐了一整夜,这让她仿佛又看到了原来的自己。心脏似被什么狠狠的击中,痛不可挡。
那一刻,她从未如此清楚的认识到,女儿的世界回不去了。
大颗大颗的眼珠划落到脸上,把车里的两个人给惊住了。
“小姐啊,都是妈妈不好,妈妈这嘴着打呢!小姐可不能哭啊,哭伤了身子,妈妈如何跟**奶交待啊!”李妈妈又急又悔。
冬梅对着李妈妈皱了皱眉,拿帕子轻轻擦了擦欣瑶的眼角,心疼道:“小姐,要是**奶看到小姐这样,指不定如何伤心呢。太太说了,从今往后让**奶当家呢。我们这一走啊是好事。**奶说把小姐送走了,她就没有惧怕的了,好好整治一番,等日后小姐再回来,那些人想翻天也翻不了。”
冬梅见四小姐黑白分明的双眸凝视着她,只觉得心软成了一汪水,越发的轻声道:“**奶这也是为了小姐,要不然怎么舍得离了小姐呢。咱们啊,把身体养好就行,一切都指着**奶呢,万事只管放心!”
说完轻轻拍着欣瑶,哄着她入睡。
蒋欣瑶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正打算好好活着呢,你这一讲,我还活个屁啊。
那个府里,哪个是好相与的。
掌控一切,老谋深算的祖母;
甩手掌柜,只见过一面的祖父;
贪财,爱占小便宜的大伯一家;
话不多,心思却多的便宜老爹;
还有院里那几个整天想着爬床的丫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更何况那府里还有个周姨娘。仗着是周雨睛的侄女,整天在周雨睛跟前奉承,迎高踩低,阴损使坏,活得比那正室太太还如鱼得水,最是个惹事生非的主。
且这周姨娘吧,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还真有身材。不过也验证了那句话,胸大无脑。跟侯府大小姐周雨睛明显不是一条流水线下来的产品,段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有道是情谊千金,不敌胸脯四两,便宜老爹往周姨娘房里去的次数明显要高于顾氏。蒋欣瑶不由的为自己的母亲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她不愿再想,沉沉睡去。
李妈妈终于松了口气,拍拍胸脯,低声说道:“别看小姐不说话,心里明白着呢。”
冬梅看了她一眼,凑近了些轻道,“妈妈,下次在小姐面前别乱说话,把小姐照顾好,就是我们的本份。”
李妈妈吐了吐舌头,忙不迭的点头。
马车上重新恢复了安静,只余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吱吱的声响,显得分外沉重。
午后时分,一行人灰头土脸的到达青阳镇老宅。
蒋家老宅在苏州府吴县的小镇上,原是蒋家老祖宗的旧居,宅子很大,闲置多年,依然修缮完好,只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全无,唯一的景致便是宅子头后有座小花园,里面种着各色花草,也算不得风雅。
蒋振下了车,管家蒋福忙迎了上来,激动万分:“老爷,您终于回来了,老奴……老奴……”
蒋福哽咽难语,背过身用衣袖狠狠擦了把眼泪。
蒋振摆摆手,面无表情答道:“先把四小姐安置下来,宅子最里的院子大些,就安排在那儿吧。以后晨昏定省勉了,好好将养着,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你亲自过问。另外多找几个下人看顾着,只别委屈了四小姐。”
说罢甩甩袖子,看都不看孙女一眼,径直往厅堂走去。
蒋欣瑶呆呆的站在寒风飕飕的院门口,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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