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珍回身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个大红的塑料袋。
里头有好几个饭盒,全部都装满了饺子。
谢藜笑了笑,接过了袋子,“奶奶,你没给自己留点?这么多我哪吃得完。”
李玉珍佯装生气,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吃不完也得吃,老这么瘦怎么行?我自己留了。”
汽车后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柳蕙等了将近十分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眉眼间俱是烦躁的神色。
“好了就快走吧。”
谢藜把李玉珍抱进怀里。
少女的身材单薄,怀抱却很有安全感。
李玉珍鼻子一酸,想起谢藜刚来的时候那么小一个,被她抱起来玩坐飞机。
现在已经长这么高了。
“不许偷偷哭,我会让王婶儿子替我看着你的。”
李玉珍闷闷地嗯了一声。
谢藜转身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汽车驶出好远,后视镜里李玉珍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成为一个看不清的白点。
……
柳蕙看了眼谢藜带上车的那个大红的塑料袋,眼睛就像被什么刺痛一样,快速移开了,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她记不得今天是第几次皱眉了。
塑料袋发出的难听的摩擦声,让她感觉头疼。
好像从要把谢藜接回家那一刻起,就总是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粗制滥造的袋子。
“一会儿半路把那个扔了吧。家里什么都有。”
这是母女俩时隔十五年再次见面,柳蕙的第一句话。
谢藜没什么坐相地倚在座椅上,侧头看着窗外,一个眼神都没给柳蕙。
“我不会扔的。”
柳蕙看着她,无奈叹了口气。谢藜这副德行在她意料之中。
被乡下人养大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就是小家子气。
回了谢家,想要什么山珍海味没有?
她要是吃过那些珍馐,还会愿意吃这种难吃的饺子?
“随你吧。但别让你妹妹吃,她身子不好。”
谢藜的妹妹谢芊比她小一岁。
谢芊从小就会哭会闹,会撒娇,和谢藜简直是两个极端。
父母明目张胆地宠爱谢芊,谢藜从来不爱争抢,一直这么到了她五岁那年。
那年谢芊生了场大病,虽然很快好了,但是却让柳蕙感到后怕。
她找了个据说很会算命的大师,大师说谢藜和谢芊的八字犯冲,要想谢芊平安无虞地长大,必须把谢藜送到乡下去,十八岁以后再接回来。
柳蕙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找了户人家,每年给一笔钱,就这么把谢藜扔在乡下不闻不问。
谢藜的父亲也只是象征性反驳了几句,拗不过柳蕙,也就默许了。
五岁的谢藜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换个地方住,没想到从此再没有见过父母。
……
车子沉默地驶向谢家大宅。
谢藜压根懒得说话,柳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司机更是不敢吱声。
一路难挨的沉默和压抑的气氛让司机如坐针毡。
终于把人送下车,司机一踩油门,像逃难似的冲进了地下停车场。
“跟我进来吧。”
谢藜恹恹地抬眼,扫了一眼眼前的房子。
这已经不是十五年前那个住址了,看来这几年,谢家发展得不错,赚了不少钱。
佣人站在门口迎接,恭敬地弯腰喊了声柳夫人,似乎是拿不准夫人身后那个少女的身份,一下卡了壳。
柳蕙只好说:“这是谢藜。”
几个佣人才反应过来,微微鞠了一躬:“二小姐。”
她们半弯着腰,眼神却毫不遮掩地落在谢藜身上,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
上身的白色T恤还算干净,牛仔裤却已经洗得发白,散发一股劣质的洗衣粉味。
对这个二小姐被送走的内幕,家里的下人多少都听说过一些。
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为什么要把这个灾星再接回来?
这几年三小姐用各种名贵的补品养着,身体好不容易好一些,这个灾星一回来,万一再给这个家里带来什么厄运呢?
真是可怜了人美心善的三小姐……
柳蕙仿佛没注意到佣人的眼神,进门之后先问:“芊芊呢?”
佣人一提起三小姐,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三小姐一大早就拉着大少爷出门了,说是让大少爷带她去给二小姐买几身衣服。”
柳蕙苦了一上午的脸终于有了点喜色,半是无奈半是宠爱地说:“芊芊这孩子,真是要被宠坏了,霁屿也是,什么都顺着她。”
话里话外,哪有半点谴责的意思?
“三小姐知道二小姐要回来,还特地去买衣服,平常这时候都在练琴的。”
佣人刻意加了重音,似乎故意要说给谢藜听,让她不要不识好歹。
“张姨,二楼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吧?”
“收拾好了。”
“好,谢……藜藜,”柳蕙一时顿住,都说女大十八变,谢藜没有半点小时候的影子,面对她就像面对陌生人一样,自己还不太习惯叫得太亲昵。
“……你跟张姨上去吧,我有点累了,要去休息一下。”柳蕙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谢藜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按亮屏幕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柳蕙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为什么她处处不让人省心?
“我出去一下。”谢藜也没什么耐心,对柳蕙迟来十几年的管教,她只觉得厌烦。
“那你让司机送你。”再怎么样也是谢家千金,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张姨斜了谢藜一眼,插了一嘴:“司机好像说要去洗车呢,毕竟刚从乡下开回来。”
谢藜头也没回,只留下轻飘飘的两个字,“不用。”
张姨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才刚回来就想摆小姐架子?
要是不趁早挫挫她的锐气,以后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三小姐。
……
谢藜走出了几百米,拐到269大街上。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另一个路口驶入,在谢藜身边稳稳停下。
谢藜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黑色迈巴赫犹如夜行的鬼魅一般,迅速消失在269大街。
驾驶座上的男人头发像个刺猬,却长了一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娃娃脸。
谢藜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京市那边出事了?”
那张娃娃脸瞬间变得沮丧:“……哪个王八蛋告诉你的?我明明交代过一个字也不许说!”
谢藜抬起一双好看的眼,嘴角勾起不深不浅的弧度:“你以为,没人说我就不知道了?”
祁郁认命地叹了口气,“说得也是。”
“最近有几拨人在跟踪协会里的人,看样子是一伙的。”
谢藜把玩着手里的耳机,沉吟半晌:“协会名单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