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桐在掌柜走后才开了口,这回换他站到了我桌边,他依旧垂着眸子,喃喃道:“多谢王爷,付桐终是承了王爷的情”
我打了个哈欠,心里深知这掌柜是拿租银,捏住了付桐这个老实乐师。
可看着付桐这份儿执拗劲,也没法子再跟他讲利害,只得实话实说。
“你不必谢我,我往日听曲儿,砸个三五千银子赏人也是有的,遑论你比他们弹都好,这箜篌送到你手里,才不算糟蹋, 那掌柜若再为难你,你便说自己是璞王府出来的乐师,晾他也不敢再为难你”
向熹坐在对面,看着我和付桐说话,面上似笑非笑。
付桐却好似没看见向熹一般,只从自己桌上拿来酒壶,将我面前的酒杯斟满,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而后便抬了头,下了决心般看着我。
“付桐谢过王爷赠琴,此恩没齿不忘”
话毕,付桐将杯中薄酒一饮而尽,又对着我一笑。
这一笑,大抵是我同他相识以来,他笑的最真心的一次。
我晓得,往日的恩怨,自此刻才算破了冰面,积压在心头的愧悔,顿时被抚平了些,我捻了酒杯,也仰头干尽,只说:“公子言重”
向熹看着付桐,神色有些复杂,却难掩轻蔑,嘴角一直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索性付桐不曾同他说话,也未瞧见向熹的脸色,谢罢了我便离去。
这顿饭吃的挺有意趣,付桐的事困扰我许久,如今有了这一段曲折,或许我也算弥补了他一二分。
此刻时辰已经到了傍晚,紫苏桃子吃尽,向熹便陪着我在街面上闲逛。
我看他一脸闲适的样子,觉得自己该同他讲一讲自己和付桐来龙去脉。
毕竟,若是他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故友,我心里只怕也会有疙瘩。
“你不问我?”
向熹挑眉:“问你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尽力自然道:“问我这位付公子的事”
“他碰过你么?”
啊?
我愣住,一时没明白向熹说的这个碰,是什么意思,待我反应过来,耳朵便烧了起来。
可话已至此,没有不老实交代的道理。
“他没碰过我,我却碰过他”
向熹没有答话,只是静静望着我,片刻过去,他忽而一笑:“算了,谁叫我喜欢你”
......
这一趟在蓉城流连十日有余,再不回玉门关,只怕宫里那位又要放出鸽子来问话。
届时我总不能说自己正领着心上人四处溜达呢吧?
说起来,我还是个被贬之身,守关虽比流放略好听些。
可待遇其实大差不差,稍有不慎,也有的是帽子能扣死我,什么擅离职守啊,临阵脱逃啊,随便一个罪名,就够我喝一壶的。
该回去了。
上路前,我在马市里挑了两匹纯血的胡马,预备出了蓉城,就直奔玉门关,一个月路程不长不短。
若马快,想来还能早上一旬,早一旬就有早一旬的好处,玉门关夏季极短,此番回去,只怕已经秋初。
路上依旧披星戴月,有时夜里来不及进城,就只能寻个近郊的林子生火过夜,这一夜也如是。
向熹抱着捡来的枯枝生火,我背靠着松树假寐。
向熹点燃了篝火后,便说自己去小解,我没睁眼,连日奔袭着实累人,只对付着点了个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向熹回来后,将自己的外衫盖在了我身上,林中寂静,我迷糊着睁了眼:“你不冷吗?”
向熹摇了摇头:“草原比这里冷的多”